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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The Cage 牢籠
所謂黑暗時代的時間界限乃是漸變的。試圖去定義它何時真正開始,何時又真正結束,就像是要定義黃昏何時開始,而白晝又是於何時完全歸降於黑夜一般。大部分的學者與神學家都同意黑暗時代始於 64 AR 的亞格斯慘禍,並且延續了數百年,直到泰瑞西亞大陸最後終於被冰雪時代牢牢地掌握住。
當文明水準由兩兄弟所處的黃金時代滑落時,沒有任何一個生活於該時代的人能夠了解到自己正生活於一個黑暗時代。對他們而言,這只是日常生活,且如果日子是逐年變得越來越冷而危險,又有誰能夠真正注意到?
這是一段老舊國家崩潰的時光,是鬼怪大量繁殖吞噬山頭的時光,是城邦在暴虐的 教會的責任之下互相爭吵鬥爭的時光。這也是我們今日所熟知的魔法全面萌芽的時光;是一段現代魔法施展的礎石初次被奠定的時光。在這古老的時代,真正的魔法 師議會第一次發生,繼承泰瑞西亞市的精神,結合了他們的知識,並且鼓勵他們的同道去探索這門新的藝術。
──亞寇爾[Arkol] 新阿基夫學者
在秘議所要塞[Conclave Citadel]的地下墓穴的深處,懿思王[Lord Ith, 這樣翻好嗎?]在黑暗中尖叫著。
這是一種早已用舊的肺[lungs long since worn raw]的破碎[ragged]的尖叫。他了解到直到現在他已經叫了有一段時間了,但卻搞不清楚每一聲悲嚎是從何時開始,何時結束。的確,它搞不清楚自己的聲音是確實有自己聽起來那麼大呢?或這只是他呼吸時的喘息聲回映在靜謐中,因而像是濕軟的毯子般覆蓋著他?
懿思王,要塞的前任統治者,前任首席上位法師[Lord High Mage], 秘議所--集合了死靈師、奇術師、法師、法術涉獵者--的前無上權威者,了解到他自己正在思考尖叫以抵抗真正的尖叫。他緊緊抓住這個想法,其他的想法便開 始在這第一個想法周圍聚集;脆弱飛濺的餘燼,它們可以被養成,然後累積成燃燒般的短時間--或甚至達到數個小時--的神智清明。
這是徒勞的,他自己也知道,因為這個困住他的牢籠同時也正在吸取他的生命。扯走他的力量、莊嚴、與知識,把他磨損,直到精疲力竭的睡眠把他剩下來的一切取走,而那樣的夢境又要從他心裡升起
比懿思醒著的時候所能想像或塑造的還更糟糕的東西會在夢中折磨他,他將會再次從尖叫中醒過來,一直尖叫到這將人抽乾的作用再次把他耗盡。這是無止盡的循環,他無法打破,這就跟他的牢籠的欄杆一般堅強永恆。
懿思王的牢籠是以水銀[watersilver, 不是平常稱作水銀的汞喔!]精心打造而成,其欄杆就像是凍結的瀑布一般清澈,而且發著乳白色的光芒。其支架有如遊絲一般纖細,卻又如鋼鐵般堅固。懿思王深深了解其力量,因他曾在被監禁的漫漫長夜中咒罵這些欄杆。在他的上方遠處,要塞的巨大宴會廳裡,魔術士與魔女[enchantress, 葛柏好像很喜歡這個詞。我不知道該怎翻比較漂亮?魔女則是尖端的翻譯。]用水銀製的餐盤用餐,並且用相同金屬製成的刀來切割肉類。但是對懿思王而言,水銀的作用就在於緊緊將他擭住,就像是被固定好準備被展示與解剖的昆蟲。
這個牢籠本身是用水銀鏈條掛在一個無底深淵上,其黑暗是如此的深邃,連懿思王也不知道真正的極限。深淵自古便已存在,遠在秘議所成立之前,遠在那些如今已不知安在的神器修士定居於此之前,更遠在兩兄弟與其不潔的戰爭毀了世界之前。
牢籠的欄杆發出只能在螢火蟲或是某些蘑菇身上找到的冰冷蒼白的螢光,微微地閃 爍。確實,這些欄杆變得比剛才更為明亮。他的牢籠可以辨識出它何時在思考,何時神智清醒,並且作出適當的回應。懿思終究是會太過疲勞而不能有條理地思考, 精疲力竭將會再次掌握他,並將他送回他的夢境的瘋狂之中。
那些短暫的神智清明時間總是這樣。他會開始思考,開始聚集他的思緒,而那精心打造並附魔的牢籠的欄杆就會開始試著要偷走他的那些思緒。他的時間不多了,他知道。
懿思將他的心靈清理了一番,開始思考上面的大地,思考那些不規則伸展,聳入煤 灰色天空的城堡以及圍繞周圍的巨大山頭與沼澤。一度,他曾夢想一座巨大的迷宮庭園圍繞這一切,使所有的旅者--除了其中意志最堅決者以外--都感到卻步。 這個夢如今已經幻滅了,就跟其他許許多多的夢想一般。牢籠的欄杆又更加明亮了一陣,水銀已經開始吸取他的力量。
懿思以大地--過去的大地,現在已被篡位者所掌握的大地--的回憶充滿自己的內心。一想到篡位者,一小股憤怒的火光開始在懿思靈魂的深處燃起。但這位法師壓抑下這股思緒,只將注意力集中於這些他已經數年未見的大地上。
一但他以這些回憶填滿自己的思緒,懿思便釋放了他心靈背後的一小部份--那是它仍然最清醒的一部份--是牢籠的力量與夢中的怪獸尚未到達的部分。當他使一個平凡的精神招喚術釋放到世界上時,懿思王可以感受到他自己內裡的能量升高起來,接著達到尖峰,然後從中而出。
欄杆閃了一下便暗了下去。懿思對他的牢籠無可奈何,而且事實上這個法術更強化了其力量。他以前就試過,並且失敗了。不!這個新的咒語確實穿過了那些欄杆。懿思只能希望這牢籠所附有的結界不要吸乾了他所塑法術的所有力量。
法術從他身上竊走了珍貴的能量,懿思王也因此昏迷了一陣。不,或許他只是想像自己昏了過去。又或者整個施法的過程都只不過是他的想像。欄杆已經又開始昏暗,他也冷靜地發現自己的手緊抓住身前的金屬蛛網,使得骨結突起的肌肉在他手腕週圍搏動著。
這一切都是夢嗎?懿思自問,並且感覺到體內的黑暗又再度升起,威脅要壓倒他對意識的暫時掌握。他放開了欄杆而站在籠內,他的拳頭緊握在身邊,他長長的指甲刺入他的掌中。他感受到手中的痛苦,而痛苦暫時驅走了黑暗。能感受到任何事情總是好的。
遠方傳來開聲鑰匙在鎖孔中轉動聲,鏽蝕的絞鏈在轉動時的喀啦聲,以及橡目門敲在石牆上時的軟軟的 whumphing[不會翻]噪音。然後另,一個聲音--這是一雙好皮鞋踩在石頭建物上的拍打聲--降到了牢籠懸掛於無底深淵上的位置。
一度,他想到自己的招喚術。那個鮮明的心靈苦求。它讓自己奢侈地企盼那光亮乃是回應他的呼求而來。不對,他糾正自己。他所尋求的那位不需要鑰匙就可以進來這裡,也不需要硬底靴,更不需要火把。
是那個虛偽者。那個篡位的傢伙。麥爾希爾。他正是將懿思丟到這個神奇金屬構成的牢籠中,並且奪取了他身為魔法有成者[Magus Alumni],平等中的最高者[first among equals],密議所的統治者的地位。篡位者是唯一知道懿思之所在的人,是唯一能不經招喚便來探訪他的人。
黑暗企圖獲取懿思的心智,並將他拖回瘋狂之境。它哭叫悲嚎地要求他放棄清明的神智,要他逃回溫暖的瘋狂之中。懿思想像出一群實體的小妖[germlin]漂浮圍繞在他身邊,保護它免於麥爾希爾的傷害,將他拖回位於他那充滿折磨的夢境深處的安全所在。老法師奮力抵抗這些誘惑--至少他想它大概是奮力抵抗了這些誘惑--並且在他的腦筋變得清醒到足以專心的程度時繼續思考。此時篡位者已經站在離他幾尺之遙之處。
虛偽者麥爾希爾穿著華麗的服裝,看來似乎剛離開一場盛宴。他的披風是用金緞織 成,在頸部還有裝飾,並且可以看到翻出的毛皮。底下的襯衫與褲子則是用天鵝絨製成,其紫色之深彷彿是夜空的一部份。他帶著面具,而懿思驚訝地想起這正是他 被剛監禁之時所流行的款式。虛偽者所戴的面具是用黃金打造,圍繞著他的眼睛,並且蓋過他的鼻子,使他看起來像事一隻掠食性鳥類。從眼睛的開口上方伸出的尖 刺,沿著高聳的額頭沒入長長的掃過肩頭的黑髮。再一次的,這讓他看起來像是一隻猛禽。
“好久不見了,”麥爾希爾用悅耳柔和的聲音說。
懿思注意到,麥爾希爾一邊說話,一邊撫摸著右手無名指上的一個大得不像話的紅寶石戒指。
“你上次情況好到可以說話已經是將近一年前的事情了。我們很擔心我們會完全地失去你。”
懿思一語不發。在他的心中他可以設想這樣的對話--在這些對話中忠懿思把麥爾希爾簡化成一堆情感碎片,只不過會說幾個片語。但是當麥爾希爾真的來到跟前時,這些字卻如此快速地滾沸到意識的表面上,聽起來將不過是比狗吠好一點。因此懿思決定暫時住口。
“真的已經沒有人會問起你了。”虛偽者在懿思的沉默 之前繼續說著。“大部分幾乎完全忘記你了。已經超過十年了,你知道的。但是我記得你,老朋友。”一抹溫暖的,水銀般的微笑綻放在 他那禿鷹般的面具底下。“噢,確實,我記得你。”
懿思發現到他自己的手還緊握著拳頭。他慢慢地,蓄意地放開它們。他打量著麥爾希爾,如同打量著一條惡毒的蛇一般。
“我知道你快醒了,所以特地待在附近。”虛偽者繼續說著。“我可以感覺到你的力量在你的小玩具之中閃爍。”
他把手伸到袍子裡面拿出了一隻權杖。它的柄上有一個跟軍刀上的那種一樣的握 把,是用跟現在正困住懿思的水銀相同的合金打造而成。權杖的前端有一顆蒼白的,搏動著的石英。不對,不是石英。懿思想。他的記憶開始從腦子的最底層浮現。 是動力石!這是在克薩與米斯拉企圖毀滅世界的最終之戰後還留存於世上的少數動力石之一。
懿思自認為一動也沒動,但是還是有什麼事情洩了秘。因為麥爾希爾以一種烏鴉般粗啞的聲音笑了起來。
“啊,你還識得你的小玩具,老朋友。那麼你一定知道這一件在搜出異議以及鼓勵招供方面特別有用囉?這就是我之所以能知道沒有人真的想念你,而且大部分甚至忘了你的存在。”
再一次的,虛偽者笑了。那泛著蒼白的粉紅色的動力石閃了一下,然後那閃光立刻消失了。權杖在那華麗的披風之下 squirreled away[我不識得這字]。
“但是我記得。噢,是的。我對你的記憶還足以把你保持在監視範圍以內。”
這是一種刻意裝出的高傲譏諷語氣,但是懿思卻將之一眼看穿了。在這麼多年之後,麥爾希爾還在怕他。麥爾希爾感受到被深埋在此的懿思的魔法力量的最輕微掙扎,便立刻跑來確認這位他的前任導師是不是還被拘禁著。
認知道這一點,使懿思稍微感到一些溫暖。即使被關在一個吊掛於無底深淵上的籠子裡,被埋葬在自己的城堡下的地下墓穴中,他還是可以嚇倒這個虛偽的傢伙。這只是小小的自我安慰,但這已經夠了。至少一時之間,這便足以阻擋黑暗於心防之外。
“我想你對我的提議並沒有多加考慮,”麥爾希爾說。他的表情忽然變得堅決,他的語氣也變得直接了當。
懿思眨眨眼,在自己心裡搜索著到底是什麼提議。他卻只能找到黑暗的寬廣與空白的空間。他一部份的記憶,他想,大概已經被夢中的小妖侵蝕了。他不動也不語地瞪著麥爾希爾。
“告訴我,就這麼簡單,你知道的。”麥爾希爾說。他的聲音有些含渾。“用簡單幾個字買回你的自由。”
懿思繼續瞪著麥爾希爾。他的聲音因為喊叫而破碎,使得他的喉嚨即使只是呼吸也會痛。但他覺得他不需要尖叫,至少現在不用。
“你救不了自己的。”麥爾希爾執拗地說。他又開始玩 弄戒指上的那顆巨大寶石。“你要是再這樣,你所有的知識都將隨你而去。好了,老朋友,我再了解你不過。我曾經是你完全信任的學生。放棄吧,不 要讓你的驕傲害死了你的知識。現在就告訴我我想知道的!”
懿思可以感覺到那些小妖在他腦子的最底層蠢蠢欲動,但他閉緊了下巴,雙眼平視著篡位者。懿思知道他撐不了多久了。黑暗就快要侵入他心靈的其他部分,並將他重新拖回平靜的瘋狂。
“我掌握了你的要塞,”麥爾希爾說,忽然間那根權杖 又從他的斗篷中出現,它的寶石端閃爍有如鮮血。“我掌握了你的武器、你的跟隨者、你的魔法。你還有什麼是我得不到的?即便是你的存在本身也正 在被漸漸吸乾!我可以免除你遭受這一切!告訴我我所想要知道的!告訴我克薩的秘密!”
這話就像是一把開啟懿思最後的神智的鑰匙--一把當它在一個鏽蝕穿孔的鎖頭裡 旋轉時會發出吱吱咯咯聲音的巨大鐵鑰匙。上了油但卻經年不曾使用(似乎是這樣)的鎖心喀啦一聲打開,而懿思終於想到麥爾希爾要找的是什麼。什麼是那現在控 制了所有曾經屬於懿思的東西的麥爾希爾所得不到的。再一次,懿思知道自己為何會被拘禁於此,而不是當篡位者從桌前奪走他的頭銜與地位時就被殺掉。
懿思終於想起來麥爾希爾要的是什麼。
前任首席上位法師瞪著這個虛偽的傢伙,嘴角微微上揚。這僅能算是一抹笑容的影子,但也確實算是笑容了。
麥爾希爾看到他的笑容因而口出咒罵,他的嘴在面具後形成一種扭曲的譏諷表情。他舉起權杖,電光在其尖端跳躍,然後躍向牢籠。電弧火光在水銀欄杆周圍扭曲跳躍,並且刺入老法師的皮肉。
懿思狂叫著,而權杖的威力就這樣流過並且圍繞著他。是的,這些對話通常都會是如此結束。他心底的小妖喃喃道。他讓麥爾希爾感到挫折,而這虛偽者必定會在懿斯的皮肉方面報一箭之仇。
懿思昏了過去。這是一種無夢的狀態,同時免於麥爾希爾以及那些小妖的威脅。這簡直是一種解脫。而當懿思慢慢地恢復神智時,他發現他會想念那種感覺。或許激怒麥爾希爾畢竟還是值得的?
懿思不知道自己不醒人事了多久。他唯一確定的是,當他的精神再度清醒時,麥爾希爾已經不見了。他並沒有聽見虛偽者怒氣衝天地步出地下墓穴時靴子踏在石板上的聲音,也沒有聽見麥爾希爾的咒罵,也沒有聽見遠處的門被重重甩上的聲音。但是他可以想像這些事情的發生。這就夠了。
除非,這整段對話根本就是他想像出來的。
不。懿思重新確認。篡位者麥爾希爾來過,跟往常一樣驕傲又愚蠢。老法師的手--握著欄杆被那跳躍的電光留下傷痕的部位--還感到痛。麥爾希爾來過。
而現在,還有別人在這裡。
懿思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並非孤獨一人。新來的人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麥爾希爾不久(幾小時?幾天?)以前站的地方。
這是一個高瘦的人的仿肖品。這是一個被用絞架拉長的,然後被治療而保持在這個被拉長的樣子的人。這個生物的手腕過膝,他的頭從巨大的,駝著的肩膀上往前垂。他被舊衣與腐爛的碎布包裹起來,腐朽的一層疊著另一層。這生物的手指是淡淡的藍色,但他的臉卻藏在兜帽下面。
他在等懿思說話。前首席上位法師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想到這便是他那平凡的法術所招來的生物。懿思親自呼喚這個生物從他藏身之處上前來。更多的鑰匙在他的心裡轉動起來,他想起這個生物曾經是誰,或者說,是什麼,以及他現在為何服從於懿思。
懿思掙扎著。和麥爾希爾的相遇奪走了他太多精力。他已經可以感受到頭腦底下的 黑暗洶湧地往上竄,急切地要讓他陷入那種解脫的狀態。疲勞讓他衰弱而毫無防備,睡眠就快要長他掌握住。對懿思而言,睡眠不是無意識的平靜,而是致命事物的 黑暗景象--那些事物,只要想到他們一次,就足以讓那個想到他們的人瘋狂。
而最近懿思剛好經常想到這些東西。
“救我!”他粗噶地對那生物說。他的聲音簡直跟那個破布生物穿的腐朽靴子一樣乾澀。那生物一動也不動,因他跟懿思一樣對這個牢籠一點辦法也沒有。
“去找幫手,”他對這個披著破布的人改口說:“把擁有鑰匙的人帶來給我,把攜帶著秘密的那個人帶來。把他帶到我這裡,這樣他就可以釋放我。”
破布生物點了點頭,或者說,至少他似乎對懿思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但懿思已經頹然跌坐回去,陷入糾纏他的瘋狂之中。他開始在黑暗中滑落,進入那些小妖圖謀要偷走一切現實的痕跡,並且威脅要摧毀一切好不容易才回想起來的記憶的夢境中。
最近發生的事件已經開始退色。懿思開始懷疑那個破布人形是不是他自己想像出來的?或與他的前任--如今卻背叛他的學生的那段對話,或甚至這個關住他的牢籠,是否也只是他的想像?這些影像和些似乎正從他的皮膚中鑽出來的純黑暗的小妖的夢境開始混合起來。
在法師秘議所要塞的地下深處,當黑暗吞噬他時,懿思王發出了瘋狂的,高亢且痛苦的悲嚎。一旦開始,他似乎就得這樣尖叫到永遠。
[序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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