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級辦法　反對聲浪漸升高

「反對假分級制度聯盟」連署並陳情抗議，出版界則將擬聲明表達反對

12月1日開始實施的「出版品及錄影節目帶分級辦法」，爭議不斷，反對聲浪陸續出現。雖然12月8日上午，台北市教育局領軍教師學生、勵馨基金會、終止童妓協會、兒童福利聯盟、全國教師會、台北市國中家長聯合會等團體，與新聞局共同誓師「拒絕色情、暴力出版品」，積極表達支持分級辦法的態度。但另一群讀者、消費者、創作者、業者、通路及租書業者，則在分級辦法爭議一起，數天內便自發組成「反對假分級制度聯盟」，在網路上發起連署行動，強調「反對假分級、真禁書；反對假規範、真扼殺；反對假保護、真限制；反對倉促上路，要求暫緩實施」等八大訴求，目前連署人數已超過12000 人，12月9日下午，聯盟並在新聞局門口發動「自由公民行動：反對箝制言論自由的黑箱分級制」的陳情抗議。兩方人馬各持己見，缺乏溝通，更不見交集，論戰似乎已進入白熱化趨勢。

出版界認為，此項分級辦法僅粗略地簡列條文，譬如辦法中規定對描繪性行為、污穢情節或裸露人體器官「尚不至引起一般人羞恥或厭惡者」，列為限制級，但出版界質疑：到底什麼是「尚不至引起一般人羞恥或厭惡者」？《金賽性學報告》《索多瑪120天》《挪威的森林》算不算？要有多少比例才算？是否無限上綱將任何性愛描繪均視為限制級？其次，取締工作由直轄市及縣市政府負責，也引起出版界恐慌，擔心太容易流於心證。

在「反對假分級制度聯盟」的連署中，除了學生，還有許多各領域的學者、作家加入聲援，包括學界的馮建三、陳光興、朱偉誠、方念萱、何春蕤等，以及漫畫家麥人杰、作家許佑生等人。他們為何反對新出爐的分級辦法？保護兒童、青少年之餘，且來聽聽另一面的觀點，以謀求一個兼顧、雙贏的可能性。

雖然新聞局一再強調這項辦法完全是依法而立，但政大法律系助理教授廖元豪卻批評，即使立法程序形式上沒有問題，但辦法內容是否牴觸憲法保障的言論及出版自由，仍有待檢驗。廖元豪分析，民主政治最可貴的就是凝聚共識、提出價值的過程，此辦法沒有充分諮詢權利受限最多的出版業者與青少年兒童，立法過程就是不民主的。廖元豪並提出，新聞局一再以紐西蘭、澳洲都有相關的限制級法條，說明此辦法的正當性，「但若仔細看國外的立法例，規則相當詳細，看得出是業者與政府定的自律型、合作夥伴型立法，執行上不會有太多困難，與我國由官方與某些團體片面訂定的辦法截然不同。」

而站在教育觀點，高雄師範大學性別教育研究所教授謝臥龍認為，台灣社會已進步到不應該再用「限制」的手段去帶領下一代了，「我們的教育體系過去常喜歡用許多規訓，讓人與真實的生活疏離，髮禁就是一例。」他說，社會現狀其實相當多元，如果硬要用僵化的教條侷限孩子，只會塑造出充滿偏見的、扭曲的保守假象，也是一種「文明的倒錯」，一種文化倒退。

就社會學的角度來看，台大醫學院社會醫學科助理教授李尚仁表示，閱讀描寫暴力與性犯罪的書籍，並不代表就會導致讀者施行相同的行為，兩者之間沒有直接、簡單的因果關係可循，閱讀的影響也不能如此被簡化，「更何況許多作品是在反省或批判這些現況。」李尚仁澄清，他並非完全反對分級制度，只是現行辦法擬定過程草率，兒童與青少年被剝奪的權利最大也最多，卻始終沒有讓他們發聲的餘地，主管機關「顯得不夠詳細、審慎」。

在爭取應有權利方面，中央大學英文系主任何春蕤指出，「反對假分級制度聯盟」是國內首度由青年學生自行發起、組織、集結社會各界資源與力量，來反抗師長霸權的學生運動。何春蕤表示，閱讀是很個人的行為，父母師長運用公權力侵入私領域，迫使喜歡看漫畫、羅曼史的隱形讀者，挺身而出展開一場捍衛閱讀自由的戰爭，「回想以前武俠小說受到怎樣的歧視，再看看現在的分級辦法，就不難知道：父母師長在這場戰爭裡，都是注定要失敗的。」

至於受到影響最大的出版業者，包括城邦集團董事長詹宏志、商周出版選書編輯何穎怡、大辣出版公司總編輯黃健和，也都強烈質疑這項辦法違背民主國家所保障的人民出版自由與言論自由。

出版自由與言論自由確實攸關文化藝術的發展，此次學生及出版界的反對聲浪，乃針對分級辦法的灰色地帶及制訂過程的草率，與兒童青少年權益的保護，並不必然衝突。如今此法已立，即使雷厲風行執法的可能性並不高，但由於辦法中的罰則過重，一旦違法，將遭勒令停業一個月以上一年以下，因此，各書商都害怕受到定義不清的條文莫名地牽連，甚或因此陷入自律過苛的「寒蟬效應」，戕害言論與出版自由甚鉅。因此，廖元豪建議，出版業者不妨儘快邀集師長、父母、學生，組成與現存的評議團體相抗衡的民間團體，建立道德正當性，如此方能與保守勢力主導的其他團體，競爭發言位置，重新建立該辦法的另一套詮釋標準。

大辣總編輯黃健和透露，出版界的確正在醞釀撰寫一份集體聲明，重要的出版商都將參與。出版商也正籌畫進一步具體抗議行動，包括舉行「成人書展」等，盼望有心的讀者多提供他們建議。

丁文玲

中國時報 B1/開卷周報 2004/12/12